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火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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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子為嫡為長,他是成王登基面臨的最大攔路虎。

為了除掉他,言城算計了足足五年的時間。

看似平庸憨厚的皇子,卻在幾番勢力的爭奪之中,暗自收服不少將士兵馬,有不少都是太子、束王的敵家,甚至是被他們拉攏失敗,門庭敗落的世家。沒有人知道他廢了多少口舌,做了多少善舉,他們只能秘密保持聯絡,甚至互相漠視對方的淒苦。

即使不是西北大旱,西南、東南都有他的實力,一點點瓦解太子的邊緣勢力,悄悄瞄準束王部下的瑕玷,似狼似虎,等待著時機反撲。笑天下可笑之人,悲天下可悲之人,從前他沒資格,如今——

他,終於等到了這一天!

太子連人帶部下一齊死在了西北,亂箭射死,而他的對手——束王,也被困在東北雪山之中,不說回京的路途艱難,他未必有命從天寒地凍中解脫。就算他命好,全須全尾地從雪鄉逃出,可也未必找得到回京的路。

條條大路同京都。

於他而言,條條是死路。

老皇帝長嘆一聲噫籲嚱,扶杖西行。言城斂眉壓制住心頭的喜悅,裝作悲痛的樣子,涕泗橫流。

手握傳召聖旨後的第一件事,便是聯合翁淑妃家的外戚、多年的舊部下、裏外裏收服或收買的朝臣,他有忍辱負重的耐心,亦有破釜沈舟的勇氣。有朝一日權在手,屠遍天下負我者。

他不成王,誰成?

新皇上任三把火,這熊熊烈火從年後便開始燒,前朝見多了改朝換代的事,後宮的花這次註定謝了,且不會再開。

最慌亂的莫過於後宮失寵多年的女人們,數量之多,心思之重,有的甚至開始給自己找起了出路。姿色尚可的幾位從求見被拒,到無計可施,即便穿得花枝招展,哭得梨花帶雨,新皇也是她們伸手夠不到的月亮。

幸好沒有人大冬天的演一場落水戲碼,一摸透了新皇的性子,對這宮裏女人的漠視使然,即便當真瞧見有人落水,他未必真的會救;二來太平湖滴水成冰,湖面凍得杠杠的。

“皇上,太子妃當如何是好?”問話的人是新冊封的皇後,她本就是溫柔善良的性子,素來不愛與人起爭執。如今身懷六甲,更是不忍殺生,何況那人是她從前的妯娌,關系親近與否另說,總歸是一筆寫不出兩個言來。

言城拉著她微涼的手,眼神裏閃過一絲不自然。先太子薨後,府邸的家眷是個麻煩事,縱然不想供著也得供得好好兒的,否則平白讓言官拿捏住話柄,說他欺辱兄嫂。

“皇後覺得如何?”按照言城的本意,錯殺誤殺都好,養著閑人實在沒有這個必要,主要原因其實是費錢。

皇後反握住他的手,字字真切:“臣妾不求旁的,只想多為肚子裏的孩子積福。”她一路陪著成為繼位,怎會不知道他的所作所為,皇家爭端必不可免,她真怕肚子的孩子也走上丈夫的老路。

不管是臥薪嘗膽還是知難而進,她都不希望卷入無端的爭執之中。寧可自己的孩子像瑾王一般,哪怕失去了些什麽,至少活得逍遙自在。

“無論如何,臣妾都站在皇上身邊。”

“好,朕記著了。”言城勉強一笑,心生悵然,這些日子過於緊繃,剛剛的對話焉知不是試探。在身份轉變之後,他和皇後不可能是普通的夫妻,背後的勢力幾許,索求如何,在做決定之前都要稍加思考。

帝王之心難測,也難做。

“天寒路滑,臣妾趁著這時候先回儲秀宮,皇上日理萬機也別忘了喝上一碗參湯。”少年夫妻,她亦是重感情的人。

言城看著皇後離開的背影,她小心翼翼地行走,一手摸摸鼓起的肚子,一會兒又控制不住地搖擺身子,他不自覺地也跟著露出幸福的笑容。突然間有些情緒化,來的猝不及防,轉念一想他也能釋然,為人父母和為人子女的感受,又怎麽會一樣呢。

洋洋灑灑寫了張聖旨,準先太子妃帶上有子女的家眷搬至京郊的園子去,那是先太子名下的產業,背靠農莊和田地,優渥的生活還是可以過得上,權當給孩子積德!

先太子妃膝下僅有一個嫡出的女兒,外加妾室生養的一子一女。女孩兒日後可以成為維系皇室關系的樞紐,可這庶子說來還是有威脅的,皇太孫的身份不能不認!

且看先太子妃能否明白他的深意,能養廢了固然最好,若是個爭強好勝的性子,且看看有幾分能耐,是否需要扼殺在搖籃之中。

千裏冰封,無法將老皇帝安葬。

言錦自打大殮之後一直未回瑾王府,直到過了大祥祭才得見新皇一面。他對誰人繼位漠不關心,只希望能快點放他出宮,他也怕被困在這宮裏一輩子,成親數日不過,便叫鯉鯉守了活寡。

“瑾王爺,皇上有請。”內侍一聲傳召,他反而輕松許多,這一天早晚回來,不如給他個痛快。

他從前認識的言城如何,都是表面,誰又能活成旁人期盼的模樣呢,都不過是假象,亦或是偽裝而已。

沒有人能逃得過至高權利的誘惑,明朗如他,也曾一頭栽進那觸手可及的光圈裏,險些丟了性命。

若不是一場毒發事件,從漩渦裏將他拉出,又焉知不會步入太子和束王的後塵!

“臣參見皇上。”這一拜至誠至信,言錦不藏任何的算計和心眼,博不博前程不重要,保全一家老小才是初衷。

“三皇兄快起,你我兄弟二人,不必如此拘禮。”昔日的成王,如今的皇帝也只是客氣客氣。

“禮數不可費。”言錦垂首低眸,眼瞳中閃過一絲澄明,互相試探罷了。

以茶代酒,兄弟二人以談談心事為由,遣下宮人。有茶有素,有果有粥,可惜不是什麽正經飯局。

“三皇兄請。”

“皇上請。”

“皇兄可識得陸全陸小將?”

“一面之緣。”

“昨日他入宮請纓,說是一腔抱負去殺蠻夷勝殘,你怎麽看?”皇帝舉起茶杯,示意地看向言錦,眼神對視之間,火花乍現。

言錦不輸氣勢,好整以暇地回敬:“如此甚好,陸小將不愧是我大曲男兒,錚錚鐵漢!”

“朕問陸全因何做此打算的時候,他倒是沒有像文臣一樣,絮絮叨叨說上許多假大空的話,他說‘殺敵致果,封妻蔭子’,朕心甚慰。”

言錦聞言點頭表示讚同,大曲缺的就是這等良將,有勇有謀,身先士卒。不過他知道,肯定不會這麽簡單地提起此事。

果不其然,皇帝又接著道:“也不知你是否參與,陸小將稱是瑾王妃推薦他入宮覲見,還說了一句什麽‘逆水行舟,不浪則廢’的話來鼓勵他。”不愧是文采卓越,活得通透,只是背後可有什麽說道呢?

尤鯉鯉縱然是好心,陸全找上門,一心想建功立業,她也只能推薦給新皇了唄。言錦只是個閑散王爺,並幫不上他許多忙。事情雖然簡單,可皇帝怎麽想,便由不得他們了。

言錦松了口氣,原來在這兒等著他,“內子玩笑話,皇上勿往心裏去,她同陸小將曾是同鄉,知他抱負不凡,遂讓其主動效忠。”

陸全跟著翁南校尉,昔日大殿之上直接將他賣了,饒是他粗線條、沒文化,回家琢磨個三五日,也想得明白。如今在京都勉強混個小職位,可他並不滿足於此,唯一相熟的,又是皇親國戚之人,只有瑾王一家子,不找他們找誰呢?

言錦解釋一番,最重要的是告訴言城,他和武將之間並無往來,對兵權一事根本不想摻和,足矣。

“皇兄不必過於謹慎。”

“不敢,不敢。”他嘴上說著不敢,卻是一副不卑不亢的表現,沒有因為皇上的施壓而過度偽裝,否則那就不是他了,當今也不會信他。

茶倒七分滿,皇上又問道:“你的毒當真都好了?不如回到朝堂幫朕操勞,此時正是用人之際。”

兵權不要,文職總不會拒絕吧?

不加思考,言錦規規矩矩地答道:“臣癡傻多年,頭腦亦是不大靈活,若是無故進來攪局,怕是壞了皇上的正事。”簡言之,我不配。

皇上當即冷了臉,就差將不識擡舉說出口,“你也不必如此謙虛,朕都知道,按嫡按長,這位置本該歸你……”試探一波接著一波,永不停止。

“皇上多慮,臣乃一介閑人,實在難成大事,父皇臨終正是看您力能扛鼎,才將社稷江山托付給您,這是天意的安排啊!”言錦心裏os,其實是皇位配不上我的才華。

“朕也是臨危受命。”

“大曲盛世由您締造。”彩虹屁吹到了頭,若是還不能使人信服,言錦也沒有別的辦法,他只想收拾包袱歸家,媳婦火鍋熱炕頭,委屈。jpg。

拉攏或打擊,全都像是拳頭打進了棉花裏,好在彩虹屁吹得不錯,新皇十分受用,一壺茶畢,總算是放了言錦回府,不帶宮裏的一針一線。

其實本不想這麽放他走,奈何聽見他說了一句“下雪了,那天的雪也很大”,看似平平淡淡的一句話,內裏卻勾起言城久久不願回憶的過往。

他永遠忘不了那個優秀的三皇兄,在其生日宴上吐得鮮血,一如言錦也永遠不會忘記,那個虛懷若谷的湛藍身影,曾給他倒了一杯毒酒。

他都知道的。

下毒的人……是他的皇弟!

言城眼裏的一閃而過的愧疚,他對言錦動過一次手,或許因為嫉妒,或許因為不甘,總之當年沒有揭露的真相,如今亦不會挑明。一個驚艷的少年沈寂十年,另一個謙卑的少年終登上皇位,這不是陰差陽錯,他相信這是天命所歸。

他會成為一個好皇帝,對得起所有人。言城擡頭看著蘆花一般飛舞的白雪,雙眼更加堅定。

言錦頭也不回地踏出宮門,不管冰晶掛上了暖帽,一心想著回家吃火鍋,涮羊肉,涮毛肚……

這京城白茫茫一片,銀裝素裹的世界裏卻沒有一個幹凈的,雪片織成一張白網,套住了人心。可他眼裏的世界更加赤誠,只因為——有一個人在等著他回家。

尤鯉鯉:人生如逆水行舟,不浪則廢。

陸全:你是不是欺負我沒文化,叉腰哼。jpg。

言錦大怒:陸全你一個猛男硬漢,擱這兒撒什麽嬌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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